太医在替邰谙窈诊脉,很快就松开,迅速地让宫人烧了热水,打开了装着银针的箱子,宫人忙进忙出,也有人没忍住的哭声,绥锦跪坐在床边,在张德恭来宫中拿药时,她就猜到娘娘背着她做了什么,但她从未想过娘娘会这么狼狈地回来。
四周有些吵闹和嘈乱,但时瑾初仿若不觉,他低垂下头,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掌心。
他掌心印着些许殷红。
格外刺目。
合颐宫的宫人被娘娘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,但有时瑾初在,她们好像渐渐找回主心骨,逐渐镇定下来。
邰谙窈觉得她很疼,她也说不上,叫她不由自主地心慌,或许她猜到了什么。
她控制不住地攥住锦被,指端泛着白色,她疼得低泣声不断,她在慌乱,能看清她模样的人更是慌乱,时瑾初望着她青色衣裙上的鲜红,渐渐染上床单,他有些抬不起脚步。
她要施针,殿内的宫人退去一半,只剩下些许宫女。
邰谙窈疼得意识不清时,她心底深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纵是疼得再难受,她也低低地喊着时瑾初:
“皇上……皇、皇上……疼……”
她听不真切外间的声音,只隐约听见脚步声传来,相较平日而言,好像有点不稳,下一刻,有人握住了她的手,他握得很紧,让邰谙窈不得不感受到他的存在。
邰谙窈知道来人是谁。
他低声应她:“朕在。”
她不知道她疼得不自觉颤抖,也在不停地乱动,许是这样能排解点她的疼痛,但也让太医的动作难以进行。
李太医朝他为难地看了一眼。
时瑾初抱住了她,将她摁在怀中牢牢地禁锢住,不让她碰到那些银针,听见女子抑制不住的疼吟声,他眸色沉沉地望着这一幕,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不安和害怕,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,不见往日红润和痴缠,整个人仿若濒临破碎,让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心慌。
时瑾初的声音好像有些不稳,他只能将回应女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:
“杳杳,朕在。”
邰谙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只知道他将她抱得很紧,让她觉得要喘不过气来,但邰谙窈没有推开他,而是也紧紧地拉住他,仿佛沉浮于海浪间,她只能徒劳地抱住这根浮木,才能不叫自己彻底陷入无望中。
邰谙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她也分不清究竟太医施针见效,还是已经疼得麻木了,她身子渐渐不再颤抖。
她只是在想,和她猜想的那个结果相比,她宁愿她只是来了月事。
她惯来脸皮薄,在外人面前和时瑾初稍有些亲昵的举动都不肯,如今却是宁愿在外人面前狼狈丢脸。
有人给她灌了药。
药很苦,让她仿佛消失了味觉,但她头一次没有排斥喝药,而是拼命地将药不断地往下咽。
时瑾初端着药碗的手不着痕迹地一僵。
绥锦没忍住,偏过脸任由眼泪掉落。
她家姑娘平日中最怕苦。
殿外,太后和皇后的仪仗早到了,但内殿宫人忙进忙出,太医在其中诊脉,皇后本来想进去,也被太
后拦住:
“你我不是太医,进去了也只是添乱。”
敬妃默默低头,安静得仿佛根本不存在。
有宫人搬来凳子。
太后没有落座,她捻着佛珠,望向时不时端入内殿的热水,也有宫人端着水盆出来,走动间,隐约能瞧见水盆中有一抹红,殿内的血腥味也渐渐浓郁。
殿内寂静得可怕。
皇后扫了一圈,她没来过合颐宫正殿,今日是第一次,任谁都瞧得出,这殿内的摆设在是简单雅致,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精细和奢华,但无人在意这一点。
皇后没在殿外见到时瑾初,也没觉得意外。
瞧这合颐宫的情景和压抑范围,也能知晓殿内情况凶险,时瑾初怎么可能不守在仪修容旁边。
但皇后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云修容被颖宝林二人冲撞得险些小产时,时瑾初连去殿内看一眼云修容都不曾。
皇后很难让自己忽视这其中的差距。
她不容错神地望着内殿的方向,二重帘挡住了视线,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不想知道内殿的情况。
合颐宫和慈宁宫这么大的动静,甚至还请了太医,再是低调,也不可能全然瞒住后宫众人。
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,皇后扫了眼快步过来,最终被宫人拦在游廊上的妃嫔,合颐宫的主子不在,底下奴才也不敢强硬对待后妃,皇后没觉得意外,她没有拦住人进来,也没有拦住人吵闹。
但在场的不止是她,太后一记冷眼扫过:
“都来做什么,还不回去!”
刚进来的妃嫔被吓得一跳,还没来得及站稳,被斥得满脸通红,就要转身退出去。
但高嫔居然也来了,她脸上藏着担忧,眉心紧锁,和其余人的怵惧相比,她还能问上一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