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婉兰心里渐渐浮起了一缕怒气,她不再伏于地上痛哭,而是重新端正的坐起来。
谢冰柔瞧着她变脸,竟也没多吃惊。
也许这样的沈婉兰,才是真正的沈婉兰。
谢家的养女心硬如铁,为了自己的利益,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。
也什么都可以牺牲。
两人目光对视,沈婉兰认真说道:“我不过是为了求生,并没有什么错处。”
谢冰柔:“我还是不明白,大夫人素重规矩,谢济怀对她也有几分敬畏。若谢济怀滋扰于你,你为何不向她求助?”
沈婉兰则答:“我怎么能跟你一样?五娘子,你受了委屈,哭至大夫人跟前,大夫人会让谢令华圆你心愿。可我算什么东西,我不过是谢家一个养女?”
“不错,大夫人为人是不错。我虽是养女,可无论是日常用度,还是学习教养,大夫人都没有缺了我去。可我毕竟不姓谢,大夫人待我宽厚,无非是为了谢家名声。”
“大夫人恪守规矩,可是她在意的不是规矩,而是谢氏的体面。我若坏了谢氏体面,岂不是大夫人的仇人?她怎么会站在我这一边?”
“我告诉她了又怎么样?那日梧侯府我不过穿得好看些,她便皱眉觉得我心思深。她是谢家妇,心里自然更向着谢氏血脉。我去告发谢济怀,她肯信吗?会不会觉得其实是我心思深胡乱勾引男人。就算她信了我的委屈,只怕她会急急打发我随便挑个人嫁出去,免得谢氏生出什么丑事。”
“我怎能将自己命运放在她的手掌心?我怎能跟谢家姑娘真正一样?”
“就连你妹妹,也是瞧我不起!”
“这个世界就是有尊卑之分的,阿韶就是个婢子,就像我作为门客之女会被人嘲笑那样,她作为婢子本就是轻贱之物。”
“阿韶本就该死啊!杀死她的是这座城,是这里的门第阶级,冷言冷语以及麻木不仁。你和阿韶才是这座城的外来者!你去学什么验尸,再和一个奴婢成为朋友。但你的规矩不是这里的规矩。我只不过是在你的规矩里得罪了你。”
“你应该留在益州,好好呆在姜家,在那里你岂不是更快活自在?京城这样的地方,你本不该来。”
“这世界对我本就不公道!”
说完了这些话,沈婉兰激动得身躯轻轻发抖,面颊亦浮起了不正常的殷红。
谢冰柔没有打断沈婉兰的倾述,待沈婉兰说完,谢冰柔方才认真看着她,然后幽幽说道:“这世界对你不公道,而你却杀死一个为你讨回公道的人。”
比起沈婉兰的狂风暴雨,谢冰柔的嗓音却是要平和许多。
“她没有嚼你舌根,没有轻视你的出身,没有嫉妒你的得势。在你被谢济怀欺辱时,作为一个婢子她也没有明哲保身,而是大胆为你去寻谢济怀。而那时候,她知晓谢济怀情绪暴躁,甚至撕了你一片衣袖。”
“沈婉兰,你的这些个算计成功,是因为阿韶是个很善良的人。她不但善良,而且很勇敢。她算不到自己会死,却猜到自己许是要吃些皮肉苦头。可是她仍然去了,因为她怜惜你的处境,想为你做些事情。可她绝不会想到,你其实在暗暗祈祷,盼着她死了才好。”
沈婉兰却说道:“她一个婢子,也配怜惜我这个主子?”
她已经瞧出谢冰柔决不会饶了自己了,故她嗓音里更流淌一缕刻意戳心恶意:“她当真是自以为是,不知好歹。五娘子,你怎么教出这么个不知尊卑的东西?”
谢冰柔听了,似轻轻短促叹息了一声:“沈婉兰,你真是令人失望。”
沈婉兰一贯温婉面颊却不由得透出了几许裂痕,可旋即她竟笑了笑。
谢冰柔初时不明白沈婉兰为何要笑,可也回过味儿来了,知晓沈婉兰心里记恨自己,故而刻意戳自己伤口。
沈婉兰觉得戳伤自己能得到快乐,此刻也全不掩藏自己的恶意。
她继续说道:“五娘子,我知你因为阿韶的死十分难受,可若要怨怪,最要怪的便是你自己。”
“若不是你为出风头,刻意在人前招摇,也不会惹来谢济怀借势,进而结仇,之后再因忿杀人。你若学我谨言慎行,小心做人,那便闹不到这个地步。你一个女娘,闹这些幺蛾子,结下这么些仇怨,最后却连累了你那个婢子。然后,你居然还怪罪到别人身上,竟不肯反省是自己的错。”
沈婉兰句句尖锐,可谓诛心。
“你瞧青缇与我为难,我怎不去算计你妹妹?那是因为她不似你这般招摇,自惹祸端,却诿过别人。谢冰柔,根本是你罪大恶极。”
谢冰柔柔声说道:“你瞧,又成了我的错了,你总是怪罪别人,你肯定觉得什么都是别人的不是,你跟谢济怀也是一个模样。沈姑娘,你何必那么嫌弃他?其实你跟谢济怀是同一样的人。”
“谢济怀殿前被拆穿时,也是哭诉自己怎样不如意,怎么样的艰难。人生在世,总是欲壑难填,总会觉得自己无论做了什么样的事,都是别人的错。可我不会惯着,